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说新唱新”的地域特色彰显 ----从苗阜、王声入选“艺苑撷英•全国优秀青年曲艺人才展演”说起

2025-02-02 12:26:18 来源:阳光网-阳光报

由中宣部文艺局、中国文联国内联络部、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办的“艺苑撷英----2024年全国优秀青年曲艺人才展演”,11月12日在北京中央民族歌舞团民族剧院举办。“艺苑撷英”是中宣部文艺局、中国文联国内联络部和相关全国文艺家协会共同组织实施的“新时代青年艺术骨干培养计划”的年度汇报演出。展演从2022年起每年一届,艺术形式上涵盖了音乐、舞蹈、戏剧戏曲、曲艺等多个领域,是目前国内表演艺术最高质量和最高水准的展示和示范平台。

“艺苑撷英”曲艺领域的英才展演,按照中国曲协的计划,是遵循德才兼备、优中选优的原则,从历年来中国曲艺牡丹奖等各项曲艺评奖展演活动出的优秀人才中,经过层层筛选,最终确定名单。在2022年首届“艺苑撷英”曲艺展演中,陕西著名相声演员苗阜、王声参加演出,表演了地域特色鲜明,风格酣畅、韵味悠长的《学秦腔》,苗阜作为“全国优秀青年曲艺人才”入选。2023年,陕西快板书著名演员杨锦龙入选“艺苑撷英”的“英才”,表演了脍炙人口的名段《武松打虎》。而苗阜、王声则作为助演嘉宾,表演了反映时代发展中尴尬趣事的《走进生活》。2024年,二人再登“艺苑撷英”展演舞台,表演了凸显陕西风俗文化和大众生活的相声《三秦之宝》。这一次,是王声作为“英才”入选。苗阜、王声这一对搭档,“三年两入选,曲苑并蒂花”,不仅证明了这两位青年演员扎实的艺术功底、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不懈的创新努力,同时也显示了以鲜明的地域特色和丰富的文化资源为基础的陕派曲艺的独特魅力,以及其在全国的重要影响。

苗阜、王声《学秦腔》《三秦之宝》的两个作品,都是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打底”,以三秦大地和陕西风情为素材,充分观照当下陕西现代人的生活和观念,在诙谐幽默的玩笑调侃和历史文化的捧逗“包袱”中,三翻四抖,说学逗唱,彰显了陕派相声的特色与魅力。两段相声,和苗阜、王声以前的作品《满腹经纶》《歪批山海经》《我爱陕西话》等一样,具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其一,是继承了《歪批三国》等经典“文哏”相声从历史故事、经典名著挖掘素材的创作模式,但在内容上却融入陕西人质朴、耿直的气质。在风格上更加酣畅、泼辣,在创作思维上,有鲁迅先生《故事新编》的机敏和风趣,在观演关系上,更强调作品的当代观照,和新时代的观众有更直接的对话和更强烈的呼应。其二,立足相声说唱艺术的特点,积极从三秦大地的语言文字和表演艺术中汲取营养。在《学秦腔》和《陕西方言》《我爱陕西话》等作品中,方言的说唱已成为“包袱”的主要来源,于嘻哈逗乐中尽显了陕西历史之悠久、文化之丰厚以及民风民俗之特色。即便在《三秦之宝》《歪批山海经》等文化杂谈和经典解构作品中,“语言梗”依然是剧场“笑果”的重要来源。比如,《三秦之宝》中把“馍夹肉”和“没夹肉”在陕西方言中的混同作为喜剧冲突的来源,俏皮与智慧交相辉映,在夸张中把陕西方言的特点放大,在幽默中展示了陕西人倔强的文化自信和自豪。而关于“馍夹肉”的吆喝----那段是“馍”还是“肉”应该念得长、叫得响的对比式表演,尽显了演员在“学”和“逗”方面的精湛技艺。国外文艺理论家巴赫金在他的狂欢化诗学中指出,喜剧世界中的几个核心角色是小丑、傻子、骗子和疯子。其中,傻子和骗子常常的喜剧效果十分突出的黄金搭档。《三秦之宝》中学唱“馍夹肉”的吆喝和根据吆喝内容该给多少钱的争执片段中,苗阜、王声在貌似滑稽的插科打诨中,不失幽默地给肉夹馍做回了大大的广告。要知道,在当代陕西,凉皮、肉夹馍、冰峰汽水这三样,可实实在在真是百姓大众自封的“三秦套餐”啊!《三秦之宝》中的“歪批肉夹馍”,虽是笑谈,但却深刻反映了三秦大地的民众心声,有鲜明的地域性和很强的时代感。

相声表演的魅力源泉之一,就在于其鲜活的现场性。往往一个作品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表演时,每次都有不少“现挂”的内容,形成一个个“大同小异”的舞台版本。比如《学秦腔》,除了苗阜、王声合说的版本外,苗阜还和白凯强、卢崧、曹云金等不同演员搭档说过。每次都有很多新彩头,翻出了不少新意。而《三秦之宝》,苗阜、王声二人的表演,就有很多不同版本。在其他的版本中,有和2024“艺苑撷英”版不同的内容,比如有“肉夹馍”在全球开连锁店RJM的时髦表述,同时从跨文化的“国际玩笑”思维,擦出了罗马人夸赞汉朝带来的肉夹馍让人越吃越饱,故而之为“汉堡”的灵感火花,迸出了“肉夹馍是汉堡的祖先”的“大话式金句”。

立足民族文艺和地域文化的丰厚资源,在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同时,密切观照新时代新生活,积极回应融媒体和人工智能文化语境中大众审美和文化心理的新变化,已经成为陕派曲艺当代发展的重要特征。2024年,在第二届西安相声节上,陕西省曲艺家协会主席苗阜提出了“中兴相声,弘扬陕派文化,坚持曲艺传承,讲好中国故事”的期许愿景。近年来,陕西曲艺和文学陕军、西部影视、陕西戏剧、大秦正声、西部音乐、长安画派等诸多陕西文艺品牌一样,开拓进取,取得了重要的创作成果,获得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在曲艺牡丹奖的表演奖和创作奖,以及行业其他赛事中,人才辈出,佳作频现。青曲社、珍友社、天禧苑、相声新势力、新曲社等相声圆子、小剧场,构成了以“文艺两新组织”为主体的文化产业“新质生产力”的生机与活力,吸引了广大年轻观众,构成了西安城市文化生产与消费的良好业态。西安相声节,正是在此背景中应运而生。目前虽然只举办了两届,但却极具文化号召力和品牌效应,未来必将成为西安城市文化和陕西文化创新的一张靓丽名片。除相声外,陕北说书、陕西快板、快板说等其他曲艺种类,也有长足发展,有许多喜人的亮点。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陕西曲协副主席熊竹英的陕北说书唱段和爆款网络游戏《黑神话:悟空》的结合。在这款网游的第二章《风起黄昏》中,一个据说是灵吉菩萨化身的细瘦干瘪的无头僧,手弹三弦,身体晃动,一曲悲悯而苍凉的陕北说书《黄风起兮》飘然而起,迷倒了国内外一大批玩家,也收获了陕北说书的无数忠实粉丝。“最最民族的,也是最最世界的”,在这个文化大众消费案例中,得到了典型的印证。

陕西是文化大省,有悠久历史积淀下来的丰厚的文化资源。这里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科技文化三位一体,多元融合。西安作为曾经的十三朝古都,周秦汉唐的历史遗存和大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使得西安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方面有挖掘不尽的丰富资源。然而,历史资源的过于丰厚,有时也会成为思想的“包袱”和前进的阻力。无论从经济建设、社会管理还是文艺创作而言,陕西的发展进程中的确存在过这样的问题,这是我们未来前行应该时刻清醒和警惕的地方。值得庆幸的是,陕西曲艺的发展,历史的“包袱”还不算太重。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在新中国建设的早期,积极探索创新,坚持“说新唱新”,就是当时陕西曲艺发展的主旋律。1955年,相声名家张玉堂和20多位著名曲艺工作者成立了西安市实验曲艺团。该团以“说新唱新”为宗旨,改革传统,以大众喜闻乐见的新形式反映社会主义新生活,创作了《天兰路上走一趟》《精打细算》《小毛病》等作品,反映老百姓心声,广受好评和欢迎。1974年,以张玉堂、谌实、李天成、包松年等人骨干成立了西安市曲艺团,先后招收了周春晓、蒲克、魏元成、于海涛、尼康等相声学员。80年代,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西安相声演员大胆将音乐、歌舞和相声艺术相结合,推出了《拉网小调》《千歌万曲》等一批音乐相声,在全国引起一定的轰动。而西北大学化工系石国庆教授,在群众文艺创作中,独辟蹊径,因为独创的陕西独角戏“王木犊”系列作品,广受老百姓欢迎,风靡西北地区。石国庆也因此从业余创作转向专业,成为享誉全国的曲艺名家,后来还创办了曲艺和文旅融合的“王木犊剧场”。

新世纪以来,以青曲社为代表的相声在继承西安曲艺团“说新唱新”传统的基础上,又复兴了传统相声对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加大了对文学名著、历史经典、民俗文化素材的结构性运用,但同时也立足陕西地域特色,深挖三秦大地文化内涵意蕴,注意呼应当代审美,进行“故事新编”式的“说新唱新”。经过创意的翻新后,传统文化以新的面目重新和青年观众见面,在“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新境界中与新时代审美趣味产生共鸣,激活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密码。

“大风起兮云飞扬,艺苑英才创辉煌”。在当前融媒体、万物互联、人工智能、AIGC等虚拟技术和传统文化交融碰撞的当代,诸多新发展、新思想、新业态对文艺创作又不断提出新挑战,陕派曲艺如何适应新形式,在新的语境中继续弘扬中华美育精神,“说新唱新”?这是新一代陕西曲艺人需要潜心面对,在实践中必须认真回答的新课题。(高字民

(本文为2021年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时代陕西高校以戏剧美育促进思想政治教育创新与实践研究》(立项号:2021P015)和2023年西北大学教学改革研究项目《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融入戏剧与美育多元课堂教学的研究与实践》阶段成果)

作者简介﹕

高字民,西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九三学社社员,西北大学苗阜曲艺创作与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兼任陕西曲艺家协会副主席,陕西戏剧家协会理事。